初次拿到这本书时,惟见暗灰色的封面上漂浮着一朵流云,流云右侧写着九个黑体大字“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当时我很疑惑,生命这一既珍贵又沉重的东西,怎可用“轻”字来形容?若改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是不是更为妥帖些?其实,这轻、重二字便是这本书始终围绕的中心话题,亦是现世里的每一个人究其终生都无法避开的话题。《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米兰·昆德拉在1984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小说从尼采的永恒轮回说落笔,围绕外科医生托马斯与特蕾莎(后来成为托马斯的妻子),萨比娜(托马斯的情妇)三人之间的
感情生活展开。
读完这本书,掩卷沉思,心情是沉重的。米兰·昆德拉提出了令人难以回答的生命问卷:人的灵魂与肉体是分还是合?生命是该选择轻还是重?如果生命的初次排练就已经是生命本身,那么生命到底会有什么价值?
书中的人物在这些难题里挣扎着,逃离着,但似乎永远都摆脱不了。萨比娜的一生都在背叛与逃离中行进,她会因自己的背叛而激动,但激动过后心灵感到的却是无比的空虚。她是一个不受世俗任何拘束的画家,许多东西在她面前似乎都无足轻重,甚至是为了她抛妻弃子的弗兰茨,萨比娜也同样会随着叛逆的金号角而离开。她似乎只想永远扮演露水情人的角色,永远做一个没有世俗负担羁绊的叛逆者。可是叛逆之后她感到的不是生命之轻带来的愉快,反之,则是无名的忧伤与空虚,这是否就在向人们说明生命之轻才是生命本身最不可承受的?我想失重的生命或许最为可悲。
死亡是生命里最沉重的话题,人们往往不愿提及,但小狗卡列宁在面对死亡之神的降临时却露出了微笑,这一微笑极其纯粹,不掺杂任何功利,我想这是米兰·昆德拉赋予卡列宁的对曾拥有过的生命过程的一个最终礼赞,是对在乡下的负重生命的一种热爱、敬畏与赞叹。这一笑不是对病痛的无奈妥协,而是因为卡列宁对拥有过的生命是满意的,它感恩生命之神,让自己由空气中游离的成分转而为有重量,有活力的生命个体。学者弗朗索斯·里卡尔将书中第七部分“卡列宁的微笑”看作是米兰·昆德拉笔下的一种“小写的牧歌”,他认为这部分是书中写得最炫目的地方,它直面生命的赤裸与死亡,然而这一部分又是统一于整本书所讲述的由“媚俗”搭建起来的“大写的牧歌”之中。我想卡列宁的死亡便将“大写的牧歌”中所掩盖的生命的死亡直露地揭示了出来,特蕾莎与托马斯可以选择离开城市,回到乡下,过起有重量、有厚度的生活,萨丽娜可以不断地背叛与远离,但是他们最终都逃离不了生命走到终点,个体走向死亡的时刻。卡列宁陪伴着负载有生命之重的特蕾莎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它能够用看待生命之轻的态度淡然从容地面对死亡,这样的生命方是达到了真正的轻重均衡,显出了生命最好的模样。而人类较之小狗,又要怎样活出自己生命最好的模样,在淡然从容地面对死亡之前,又要如何处理负载在生命上的轻与重,才能让生命镀上一层有价值、有意义的光环?
写至此处,我的思维不禁跳出中午在《中文国际》频道所看到的国际疫情最新播报的画面,全球死亡人数以万为单位在攀升,泠泠的数字背后是一条又一条活泼泼的生命,生命在病毒面前似乎脆弱异常。可是与此同时,画面中一个又一个来去匆匆的白衣身影又让人觉得暖心不已,疫情当前,奔赴抗疫一线的医务工作者们披上白大褂,穿上防护服,主动挑起生命赋予他们的责任重担,他们是女儿、妻子、母亲,同时也是医生、护士、白衣天使,他们是战疫中“最美的逆行者”。
每每看到镜头前白衣天使们笑靥如花,总是会油然地对他们产生某种敬重感,康德认为敬重感便是崇高,医务工作者们面对责任和危险,他们没有逃避,他们的生命因其负重前行而愈显崇高,愈显其生而为医的价值与意义。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个体生命的历程只是人类历史长河里的匆匆一瞬,但是既然我们拥有了生命,这是自然选择了我们,亦是上苍的馈赠,那就要活出生命的精彩,活出生命的价值与意义来,才不负这宝贵的一生。而如何活出价值与意义呢?我想生命之重早已告诉我们答案。(80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