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陈小慰,博士、福州大学“嘉锡学者”特聘教授、硕士生导师、教学名师、全国“宝钢优秀教师”。兼任中国翻译协会理事兼专家会员、中国翻译协会对外话语体系研究委员会委员、福建省翻译协会副会长等职。国家及教育部社科基金项目及成果通讯评审及鉴定专家。曾赴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访学。福建省政协委员(常委)。曾任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副院长、院长。
主持国家和省社科基金项目,先后出版专著、译著、教材20多部,发表学术论文60余篇。研究成果获福建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2项(2007、2016)、三等奖2项(2011、2013);入选“中国哲学社会科学最有影响力学者”榜单(2017版)。
2017年10月5日,瑞典文学院宣布将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著名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评委会给出的获奖理由是“以巨大的情感力量,发掘了隐藏在我们与世界联系的幻觉之下的深渊”。
2002年,石黑一雄的第五部作品When We Were Orphans中文翻译本出版,译名是《上海孤儿》,而承担此书翻译任务的正是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陈小慰教授。尽管国内早在1987年便已有人对石黑一雄及其作品进行译介,但这本书仍是大陆第一次完整翻译出版他的作品。
“太久了,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当我看到得奖后的石黑一雄坐在自家园子中的椅子上接受BBC专访时的照片,那种内敛、淡泊、荣辱不惊,泰然处之的模样,我觉得正是我心目中石黑一雄应该有的样子。”
石黑一雄获诺奖:我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
许多人认为石黑一雄是以一匹黑马姿态斩获诺奖,因为在这之前,对于大多数不熟悉他的中国读者来说,“村上春树”似乎来得更熟悉和顺口。
“对于石黑一雄拿到诺贝尔文学奖这个消息,您怎么看?”
“不吃惊,你不能说他是冷门,八十年代之后他就在纯文学界获得名气,也得过像布克奖这样的主流的“纯文学”奖项,从文学性上来讲,石黑一雄拿诺奖,无可争议,当之无愧。他不是高产作家,作品不多,每一部也不长,但全都堪称经典。”
的确,写作四十年,与奈保尔、拉什迪并称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的石黑一雄不算高产,只出版了七部长篇小说,一部短篇小说集。但是他却凭借这为数不多的作品,一举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布克奖、契尔特纳姆文学艺术奖、温尼弗雷德·霍尔比纪念奖等一些有分量的文学类奖项,其作品已被翻译成二十八种语言,可以说他是一位典型的全球性“纯文学”作家。
由于在十多年以前就接触了石黑一雄及其作品,陈小慰老师给出了自己对这位拥有日本和英国双重文化背景的作家的认识和理解。
“他并不特别强调自己的日裔身份,也没有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字。他写得非常像老派的英国人,但又有东方传统特色。他的作品善于把生活琐事与政治、个人和社会融合在一起,并对小说人物倾注了强烈的情感,因此作品本身的意义也就会被抽象出来。”
谈译作《上海孤儿》:简单也不简单
2001年,当她打开从出版社寄过来的英文原版书When We Were Orphans拜读之后,就被这个日裔英国作家所展现的那种突破不同地域和文化疆界,使读者产生情感共鸣的独特风格所吸引。自小就对文学十分感兴趣的她,欣然接受了翻译这本书的任务。
《上海孤儿》的背景是1937年被日本侵略军包围,战争危机一触即发的上海。主人公克里斯托弗.班克斯是伦敦赫赫有名的侦探。他在功成名就之时,为年少时生活过的上海神伤。儿时,他的父母都在上海相继失踪,导致他不得不回到英国生活。他想解开这个谜,同时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如愿,伸张了正义,甚至可以制止世界大战。
“这种惯用第一人称回忆的创作风格,会对您翻译工作增加难度吗?”
“还好。这是石黑一雄自成一派的风格,对于译者来说,原著作品的内容是不能去篡改的,作品的风格也不能去破坏。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尽量让译作的语言可读一些。”
翻译这本书,她花了大概十个月的时间。和她以往翻译过的著作相比,这本书的语言在翻译上并不算太难。但是,由于题材的原因,此书有一定篇幅讲述主人公在上海的经历。在一般人看来,翻译外国人写的发生在中国的事,一定是信手拈来。而事实是,此书翻译中最伤神费力的恰恰就是这部分内容。由于故事涉及旧上海及其上海外国租界,一些地名、路名、报刊名和饭店名用的是当时英美人习惯的英文名称,这些专有名词通常在汉语中另有其名,同时经过时代变迁,大多还有了今名。由于年代久远,相关资料有限,又涉及英文,查找工作十分困难。在2001年的中国,互联网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
“当时的条件有限,后来您是怎么找到这些名称的?”
“你知道,作为译者,对读者负责是很重要的。这些名称没有查到,我心里也很着急。记得当时有去学校的图书馆、省图书馆还有一些文献档案室查找。另外,刚好那段时间我去北京学习。利用周末,一大早就去北京规模比较大的西单书店,在书店泡了整整一天。只要是提到一点点旧上海的书籍,都不放过。我就这样一本一本地翻,找到一个名称,便马上在小本子上记下来,只要找到一个,哪怕是一个,就欣喜若狂。”
起初,她将这本书的书名译为《昨日遗孤》,最终译名为《上海孤儿》。因为小说在号称“日不落帝国”的英国首都伦敦和“冒险家乐园”的上海之间来回穿梭,上海是故事的主要发生地之一。书名中提到上海,能够使书中内容在书名中得到体现,引起读者的兴趣。
作为译者,要有一颗热忱的责任心
其实,陈小慰老师翻译的文学作品,远不止《上海孤儿》这一部。到目前为止,她先后出版译著十余本。2000年,她就翻译了获得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加拿大女作家爱莉丝·门罗的小说——《爱的进步》。今年9月18日,一部改编自加拿大著名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作品——《使女的故事》的美剧大热,获得艾美奖最佳剧集奖。而早在 2001年,这本书的中译本就由陈小慰教授负责翻译出版了。她说,因为涉及的主题和社会文化背景,《使女的故事》这本书翻译起来,在难度上远比《上海孤儿》大得多。
“当对原著的翻译与受众的需求冲突了,您会怎么抉择?”
“我觉得不存在抉择这个问题,尊重原著是没有疑问的。关键是如何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翻译出让读者喜闻乐见的作品。作为译者,要有一颗热忱的责任心,要把读者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与读者的互动不仅仅是在出版后,而是贯穿在整个翻译过程中的,要考虑到读者的局限和预期。”
“会因为做翻译工作,而比较追求完美吗?”
“可能吧!有时候一句话会反复思量,就是为了尽可能找到好的表达方式。如何才能做到既忠实原著,又能吸引读者,要做好确实不容易。”
作为一名翻译教师,她说,自己一定要做翻译。用自己的翻译拿到课堂上去和学生讲,会更有说服力。
她的学生杨蓓说,“我们和小慰老师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总有说不完的话,大家各抒己见,其乐融融。小慰老师经常会在微信群上分享翻译好文,以至于我们一天不学点什么,就浑身不自在。开学第一天她就和我们说,既然选择了做翻译,搞学术,就要耐得住寂寞,多读书读好书,勤练笔。”
“译者要博闻广识,什么都懂。但是这个“什么都懂”不是指生来什么都懂,这也不可能。而是说译者对所译的东西,要有一种精益求精的态度,一种责任感。勤思考,勤查找。既要尊重原著,又要尊重受众。这是文学。而对面向现实社会的非文学文本,处理方法又有不同。这是我对我的学生经常说的。”说到这儿,她扶了扶眼镜,把目光投向窗外,若有所思。
今年恰好是陈老师来到PG电子工作的第30个年头。她说,感谢PG电子的培养,30年来,她和PG电子互相见证了各自的成长,福大人的“三种精神”也是她这一生都不能丢的。
当我问杨蓓,你觉得从陈老师身上感受最深的是什么,杨蓓低下头思考片刻,然后认真地说:“学无止境,以及热爱翻译的那颗火热的心。”